他抑鬱;他憤怒;他悲傷。
在天譴之下,他的耀眼光芒平息了我的不安,但他的不安卻該要由誰安撫?我能成為他的支柱嗎?而或…這就是我將要面臨的試練嗎?
我不知道。
Ⅰ
黑沈的夜,萬物彷彿承受天譴而寂靜著。
然而就在這樣寂靜的街道上,他的身影卻突兀地出現在天譴者們所居住的大樓門前;他隨手撥弄著那美麗的銀白色長髮,步伐不急不徐地自一團奇特的淡淡白霧中走出,優雅自然。
而大樓門口那扇已經關閉電源並上鎖的自動門卻在同一時間悄然開啟,鎖扣無聲彈開,如羽毛般漂浮空中,落下。
少年自大樓的黑暗中走出,帶著幽幽微笑。
他左手側於身旁,右手貼於胸口,恭敬地對少年低頭行禮之後,才與少年比肩行走。
白淨的臉,金色的髮;少年腳步輕盈,卻又沈穩。
全身黑色的裝扮,一身黑衣。
那個黑,卻是物理視覺上絕對的黑色。因為沒有任何光線能夠讓那身衣服反射出來,於是連衣服的皺摺都看不見;那像是黑洞一樣的黑使得少年的身體像是不存在這個空間似的;黑衣連著頸子,只露出那張平靜的臉。
兩人來到天譴者們的學校,踮腳一躍便飄過兩公尺半的高牆,更視重力如虛無般地輕落在牆的另一邊。
他們沒有四處的尋找,像是早就知道殭屍的位置似的,直接來到了操場。
操場上,只見那殭屍仍在四處俳佪著。
那殭屍一見有人來,便上前攻擊。
於是他輕揮左手,殭屍立即凝止了一切動作。
「如您所知,他的靈識於神威之刻中受到排擠。」
「…純粹之聖者不在身邊,果然抵不住九輪與十罪的魔威啊。」
「幸好您的天譴者們並沒有受到干擾。」
「也對,只可惜他的肉殼因魔慟不完全而變成了假殼,不能再用了,等天譴之後我替他再造一個,現在你立即奉我七座之名去天魔天取回他被禁錮的靈識;回來之後剛好可以趕上我的計劃。」
「謹尊旨意。」
他輕甩長髮躬身行禮,消失於霧中;而被凝止的殭屍也在瞬間解除限制,衝向少年。
少年不閃不避,因為殭屍的利爪受到一股奇特的力量阻擋,只能靠近他身外一公分的距離,並無法刺進他的身體。
攻擊者激烈的搖動雙手,好像要將獵物撕開;承受者卻渾然不覺,任憑殭屍恣意的拉扯。
手掌輕柔地拍向那殭屍的頭頂,像絲毫沒用到半點力氣。才一接觸,殭屍抓緊少年的雙手便漸漸地垂軟下來;而原本扭曲的五官也漸漸的回復成老師那和藹的面容。然後,由頭至腳,逐漸地,輕飄飄地,化為灰末,溶消於黑夜的涼風之中,只留下一團冰藍光亮。
那拳頭大小的冰藍落在少年的手心,手掌握合,光芒消逝。
少年的眼瞳中閃爍著哀傷,嘴角微動,喃喃自語:
「抱歉…讓你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緩緩地離去,再度融入黑暗之中。
洪羽蓉哭了一整夜。
事實上在白天的整個歷程裡,她一直刻意、努力地壓抑自己的感覺,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如此抑制的念頭,但她就是不喜歡在其他人面前哭泣的自己;也許因為是家中最大的小孩,也許因為是親戚朋友眼中乖巧的好女孩,也許因為她已經習慣壓抑。
白天一切的異象對她來說恍若身置一場現實逼真的夢境;只要夢醒,父親的笑容與母親的擁抱都會回到身邊;只要夢醒,那些血腥與恐懼都會自動從記憶中消失……只要夢醒……
但是這個夢不會醒了。
神的現身讓她知道已經受禁縛在這個夢裡,而她也將可能會死在這個夢裡。
於是在神離去之後,在同學們開完那場毫無結果的會議之後,她終於沮喪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褪去衣衫,洗去一身的疲憊,但也同時被那溫熱的水沖刷走她情緒的武裝。
她哭泣著,無聲卻激動。因為孤獨與無助自以為熱情地緊擁著赤裸的她,而她也毫無拒絕這兩者在她身上愛撫的餘力。
直至淚水流乾,一陣如明鏡止水的平靜感重新填補了她被孤寂所掏空的心之後,她才恍然發現自己正一絲不掛地伏在床上。
雖然準備就寢,但她還是換上輕鬆且方便行動的衣服──在這時刻誰能知道下一分鐘會不會發生需要逃命的事情──這是她的憂患意識告訴她的。
不經意地,她注意到窗外。從八樓的窗戶看出去,應該杳無人跡的街道上竟然有個人影,那人影正由路口走回大樓;而且那人影似乎也察覺到她的窺視,笑容可掬地大方對她揮手。
她當然知道那個人是誰,因為課業的關係,她常與他接觸。
她略為點頭地向對方致意,拉上窗簾,熄燈。
(每週三更新、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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