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抑鬱;他憤怒;他悲傷。
在天譴之下,他的耀眼光芒平息了我的不安,但他的不安卻該要由誰安撫?我能成為他的支柱嗎?而或…這就是我將要面臨的試練嗎?
我不知道。
Ⅱ
當同學們都集中在餐廳中準備要吃早餐的時候,其實已經是下午一點以後的事情了。知道親人朋友全部平安無事的放鬆心情再加上昨日一整天的疲憊,更增加同學們在很少有機會睡到的豪華床鋪上賴床的理由,不過也有少數幾個人是按照平常作息在行動的,例如周德樺一早正常起床後隨意的吃了點餅乾,然後就開始用他的行動電腦計算分析目前人類在天譴中的各類模擬狀況與存活率;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移動,他輸入最後一個假設資料,等待計算。當答案在屏幕呈現的時候他微笑了,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下刪除鍵把一切有關的資料全部消除。
因為他知道這樣的數值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看見!
他立即打製一份報告準備在餐會中提出,不過他知道在這之前還必須對班長先提報一次,讓班長有時間練習說明這份報告──他可不想把這事情攬在身上。
又例如林兆宏,如果有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受到神靈降身,那麼他內心的感動絕非旁人可以體會的。但林兆宏又替自己沒有辦法親耳聽見真神顯靈的一切訊息感到惋惜,所以他決定依照平時教會的假日生活作息來過以後的日子。
早上起床先做早課的禱告,然後一章福音;稍作伸展運動之後唱七首詩歌,再讀經──直到范洋華找他吃飯。他認為自己只要保持著堅定不變的信仰,一切試練的難關都會迎刃而解。
或許是因為昨夜的爭吵,同學們在這頓早午餐並未有什麼明顯交集,只有幾個在班上早已行成同儕團體的人自己在交頭接耳,低低密談。
恰好這樣的氣氛也符合周德樺的需求──經歷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大家都需要沉靜一下。
劉劍鴻端著資料往餐廳中間一站,輕咳兩聲,宣佈道:「呃…雖然呢,為了因應這個…天譴,嗯…我們必須要去尋找要素,不過目前最重要的呢,我想是…這個,每個人都需要有自己防身的武器啦,例如說鎗械啊,刀子啊一類的東西,所以今天呢,因為時間不太夠,男生今天就先去尋找自己趁手的武器就好,那關於要素的尋找方法呢,我們晚上再討論好了,而女生可能要先留下來協助大樓的整理。」
林廣晏道:「哪來這麼麻煩?大家一起去警察局般光他們的鎗就好了呀!」說完之後他們幾個同儕當場開始討論起派出所在哪裡,警用的鎗枝如何如何。
「只要肯定能對那些變異動物造成傷害,武器的選擇隨個人的意願。」周德樺補充說道:「昨天晚上因為我有需要到街角的便利商店拿些補給品,但是才一出門就看到有許多群集的變異動物,可能大多數的變異動物都變成夜行性的;而最近的入夜時間都在六點半左右,希望今天同學們在外出的時候注意時間,盡量趕在五點半以前回來,請同學們務必小心。」
劉劍鴻又道:「總之呢,同學們啊,盡量組成最少四人的小組一起行動,我想各位至少都先到警察局拿鎗好了,然後如果有遇到需要支援的情況,在還沒定出如何互相聯絡的方式之前,就先以對空鳴鎗或施放信號彈來通知。」
同學不耐煩的答應著,然後繼續交頭接耳的討論要拿什麼鎗。
趙耀祖在劉劍鴻說完之後便將餐具收了起來,急急要離開餐廳。一旁是膳食組的李如蕙問道:「幹麻?我們做的東西有這麼難吃嗎?」
趙耀祖將餐具放進洗碗機,禮貌道:「很好吃,只是我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花太多時間。」話才說完回頭就走。
這時恰好聽到趙佩涵對一旁的曾啟銘嘮叨:「你不要一直看書好不好?」
曾啟銘依舊故我,隨口答道:「我就是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花時間看書嘛。」
趙耀祖一聽曾啟銘的回答,立即回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輕輕用腳在曾啟銘的背後印上個鞋印,表示踢了他一腳;而曾啟銘卻渾若不覺,仍然翻著他的封神演義。趙佩涵心有不甘,繼續嘮叨,甚至還開始與曾啟銘搶起書來。
突然間曾啟銘呆了一會兒,手中的書也被搶走。
他覺得有個視線在看著自己,四處張望後卻沒發現什麼,又繼續跟趙佩涵爭奪他的小說。曾啟銘當然感受不到鄭理詺眼中狂燃的那團嫉妒的火燄,也沒注意到一根好好的鐵湯匙已被捏得彎曲變形。
一直到膳食組的女同學開始催趕曾啟銘,這傢伙才注意到整個餐廳只剩他一個男生。他不在乎地聳聳肩,回想周德樺要他們去找武器的事情。
進了電梯,曾啟銘忘記心不在焉的忘記按下目標樓層,於是電梯默默地上了十四樓,曾啟銘卻以為到了自己住的十二樓;正要跨出,迎面就跟要搭電梯下樓的陳賢休撞個滿懷。
不過跌倒的卻是體重較重的曾啟銘。
陳賢休一把拉起曾啟銘道:「怎麼了?上來找歐陽隼啊?他住6號房。」
「呃?」曾啟銘遲疑了一下,心中做了個決定。「謝啦,正是要找他!」
他刻意先抹了抹臉,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精神,然後才按下好友的電鈴。
門一開,歐陽隼見是曾啟銘便毫不客氣道:「幹啥?」
曾啟銘硬走了進去,順口道:「當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咦?」
他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你自己煮啊?沒下去一起吃?」
「她們做的會有我自己做的好吃嗎?」
「起碼給她們一個面子吧!」
「沒必要,難吃就是難吃。你到底來幹嘛的啊?」
「說到這個,其實是想來跟你學點功夫啦。劉劍鴻說要我們自己去找武器,但我是想說要用武器得先把拳腳練好一點,否則有了武器也不知道怎麼用…」
「拿鎗不是更快?又方便又好用。」
眼神銳利如刃,直盯著曾啟銘那瞇成一線的眼睛。
他搔搔頭,傻笑道:「嘿嘿嘿,我總感覺鎗似乎沒什麼用耶…」
曾啟銘知道這個好友自以小就學習武術,甚至還已經得到了日本某個流派裡最年輕的教練資格;又因為陳賢休對武術也是極有興趣,於是自從認識歐陽隼以來便常常和他討教切磋(只有挨打的份…),然後昨天遇上雙頭犬時陳賢休因為長久練習的反應能力救了自己一命,看得曾啟銘實在佩服不已。雖然歐陽隼偶而會對曾啟銘說些武術理論,但他總是抱著聽好玩的心態,現在覺得武術重要了,才又來找這個好友。
歐陽隼笑道:「你臉皮還真厚啊!」
曾啟銘也跟著笑道:「臉皮厚的人才活得久吧!」
「活那麼久幹麻?順其自然,各安天命就好啦!」
「當你兄弟的當然要活久一點來陪你啊!」
「隨你便啦。其實什麼各門各派的拳法,或是功夫等等,道理都是幾乎差不多的。基本的道理懂了,其他的技巧部份最好是自己去融會貫通,那才是最適合自己的武術。不過稱為〝體術〞或許會比較恰當,因為武術是外在的呈現,內涵的意境一般來說都是要修練身體啦!」
「喂,那個基本的道理又是什麼東西啊?」
「簡單來說,體術裡所使的力可分為陰力及陽力。看的見的力,主動的,或能知道、能辨明的力即為陽力;而看不見的力,被動的,或無法知道、無法辨明的力便是陰力。也就是說;陽力為陰力的基礎,陰力為陽力的根本,所有武學的基本就只在這陰陽之間。」
「明白明白,你講得非常清楚,我也每個字都聽得懂,」又搔搔頭道:「不過你一組合在一起,什麼陰力陽力的我都搞混了,有沒有具體一點的東西啊?」
歐陽隼伸左手按住曾啟銘的右肩,略施力道,曾啟銘很自然的使力抵抗,才不至於被歐陽隼的手推開。歐陽隼道:「像現在這個樣子,我的手掌是施力點,所以是陽力;而你的肩膀使力,所以使力的肩膀是陽力,但另一邊的肩膀就成了陰力,這便是相對之力,」說著,便快速地伸出右手拍向曾啟銘的左肩,輕輕一推,便讓曾啟銘失去了平衡,再伸腳順勢一鉤,曾啟銘便已摔倒。
「以陽力破陰力,以陰力化陽力;」歐陽隼又滔滔不絕地說著。「陰陽相生相剋,如果你剛剛右肩不施力,反而避開,那就叫以陰力化陽力,然後就可藉著我的力量來摔我,一般稱做四兩撥千金。動靜之分是極為奧妙無窮的,假如以陽力對抗陽力,那就變成了比力氣;誰的力氣大,誰就贏了一點點,所以在體術上並不建議用自己的力量去抵擋別人的力量。其實只要你能夠抓住力的流動,陰陽的轉換,要練成屬於自己的體術絕不是難事。」
「喂喂喂,說了半天你還是不教嘛,」曾啟銘由地上站起,順手拍去身上的灰塵:「把我免費的摔了一下,不教個兩招怎麼對得起我?」
「其實學招式不太有用……」歐陽隼依然長話連篇。「因為各門各派的招式只是在更方便創造強大的陰陽之力而已,體術的存在只在施術者的意念,再延伸為形式,之後才是外在的陰陽之力。而體術要練的是在於力、氣、勁三種能量形式的成長與變化,不過你才剛開始學體術這種理論,要能看穿陰陽之力至少也要花上三四個月,而要真的完全了解陰陽之力的關係可能也要三四年後吧!不過我可以教你一些簡單的步伐及架勢,以應變各種技擊的進退,這可是我們老祖宗用幾千年的光陰所流傳下來的呢!」
曾啟銘懶得再囉唆下去,不住地催促要趕快學功夫;本來歐陽隼還在顧左右而言他,曾啟銘就索性死賴著不走,更開始吃起香味四溢的起司蔥油蛋餅,歐陽隼只好趕他到一旁,慢慢解釋一些學體術所要了解的氣與勁、勁與力的差別,或什麼是實勁、什麼是暗勁;力要怎麼放,勁要怎麼收等等;以及所謂發勁、吋勁、纏勁等的功用及使用的方法。其間當然是連打帶罵地好好給予〝指導〞了。
中午兩人草草地在歐陽隼的住處用過中餐之後,曾啟銘不由得開始佩服歐陽隼的手藝的確比那些女生好的太多了。例如泡麵竟然可以拿來大火快炒,而且還有獨特的炒麵風味。或是滋味甜蜜順口的酒釀蛋等,實在都讓曾啟銘回味無窮。下午歐陽隼又繼續向曾啟銘說明各種武術步法裡進退之間的巧妙,以及什麼架勢外型可以產生什麼能量或是勁道;不過曾啟銘還是吵著要學個招式,歐陽隼只好不耐的丟給他一本書──太極拳入門。
曾啟銘隨意翻開太極拳幾頁,只見處處都有用紅筆以蠅頭般的小字寫下詳盡的註解及其他變招的方法,疑道:「我就學這個啊?」
「太極好啊,健身又防身。」然後開始示範拳譜中最簡單的〝攬雀尾〞。
曾啟銘動作練熟之後就得意的要離去,不料歐陽隼又丟給他一本書。
曾啟銘一看,竟是易經,而且書上也有不少的註解,尤其在河圖及洛書的那幾頁更畫了許多複雜的線條,便道:「易經?別鬧了!易經也有功夫嗎?」
「易經有沒有功夫就看你自己囉!」歐陽隼道:「不過要真的了解太極裡的陰陽,得由易經下手。放心,你總會用得到的。」
(每週三更新、待續……)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